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蝉之趣·杏儿黄

2010/10/27 10:49:10 稿源:互联网 次阅读 字体: 收藏此文

蝉之趣
  村街上的柳树槐树椿树,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,挤在一起可劲地长,浓浓密密的枝叶连成一片,把整个村街搭成了一个硕大的凉棚。这些树木招引来各样的鸟儿,它们藏匿在枝叶丛中,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地说着话。最让人厌烦的是知了,它们三五成群地卧在枝干上,“知了,知了”拼着命地叫。捡起石头,寻声丢过去,瞬间,鼓噪声没了。耳根刚刚清净一会儿,它们又此起彼伏地闹开了,吵得人脑壳子疼。
  不论怎样,我还是喜欢夏天的。因为夏天里吃食多,瓜呀果呀的,逮着哪样都能吃它个肚儿圆。“知了叫,割早稻”。这不,刚吃了新面馍头不久,新稻米又快来了。
  奶林子找到我说,知青点早上来了个城里的小丫头,会唱歌会跳舞,俊俏得很。于是,我就随着他去了。在知青点,果然见着一个女孩,六七岁的模样,头扎着蝴蝶结,脚穿白色的塑料凉鞋,一身碎花衣裙,脸盘子嫩嫩的水水的,剥了壳的熟鸡蛋一般白的鲜亮。女孩见了我们,笑了笑,露出白净的细牙,主动和我们说着话。唉呀,她真仁义,不笑不说话,笑起来声音脆生生的,话音象村头广播里的腔调一样,听着就让人心生欢喜。一会儿工夫,她就和我们混熟了,屁颠屁颠地跟在我们身后,去村里疯野。
  她叫豆豆,是赵知青的姪女,第一次到乡下来,见什么都新鲜,看什么都欢喜。我们领着她摘楝树果子,打弹弓,挖坑走老母猪棋,折柳条编帽子,在河湾里打游击。她给我讲城里的光景,上学的趣事,给我们跳鲜活的舞,还唱了许多好听的歌。半天下来,她裙子脏了,脸也花了,可她仍然笑的开心。我想,要是能有这样的一个妹妹,多好。
  卖冰棒的妇人来了,她头带草帽,肩搭湿毛巾,斜背着个大箱子,满村街里叫卖:白糖冰棒!奶油冰捧!豆豆笑着问我们:想吃冰棒么?奶林子马上说:太想了,可没钱。豆豆说我有。说着,她喊来了妇人,变戏法似的从衣兜里摸出了几枚硬币。白糖的二分,奶油的三分。豆豆只有六分钱,于是,她说,买三根白糖冰棒。妇女打开箱子,掀开层层棉絮,取出冒着白气的冰棒。豆豆把冰棒递给了我们笑着说:我给你们买冰棒吃,你们可要给我捉只蝉,行么?行。我畅快地答应了。豆豆高兴地跳了起来,大声说:太好了,太好了。望着她,我想,城里人真呆,用两根白糖冰棒换只蝉,吃了大亏,还叫好。
  捉蝉对我来说太简单,寻一根细长的蔴杆,再从水牛尾巴上薅几根长毛,在蔴杆尖上拴个活套,接下来就可以捉蝉了。也许是受了冰棒的鼓动,奶林子也很快地弄好了工具,一根细竹竿,用细铁丝弯成一个椭圆形,固定在竿尖上。在铁丝上缠了一层蜘蛛网,形成椭圆形的蜘蛛网面。豆豆见了我们的工具,新奇地问,这样能行么?我告诉她我的叫吊套,奶林子的是网沾,我说,你就看好吧,准行。
  捉蝉得寻柳树,因为,柳树枝长的顺溜,逮眼就能寻着匍匐在枝干上的蝉。有了工具,捉蝉也就成了手到擒来的事。很快,我们寻见了一只蝉,不,是二只。黑猩猩的,生的肥壮。它们卧在柳枝上,头朝上,正“知了,知了”比赛似的叫着。意欲捕鸣蝉,急然闭口立。伸杆,够不着,踮起脚,正好。轻轻地将牛毛套向蝉头的上方探去,蝉好象发现了什么,警觉地停止了鸣叫,扑翅要逃时,提杆,蝉被牛毛圈套得牢实,它“知知知了”叫着,扑簌簌地飞,晚了,只能在杆尖打着转。奶林子捉蝉更省事,见了蝉,悄悄地伸过杆去,对着蝉,一按,便网住了。一会儿工夫,豆豆便得了五只蝉,高兴得手舞足蹈。为了讨好她,我寻来了线,系在蝉翅膀的一端,另一头拴上一只小木捧,蝉负着重物无法飞高,只能在地面上徒劳地扑棱着翅膀。
  夕阳把村舍树木涂上一道暗红色的时候,知青点传来了赵知青呼喊豆豆的声音。豆豆依依不舍地同我们说了再见,然后走了。瞬间,我的心一下子空了许多。奶林子望着我说,想什么呢?我说,想豆豆住的那个城。他说,想又有什么用呢,我们也去不了。我说,等我长大了,一定去。他说,到时候,你可带我去?我说,你是个脓鼻呆子,谁带你。说着,我起身就跑了。不知怎的,那一刻,想一个人呆一会儿,总觉得象心里像长了草似的,乱糟糟的,有许多事情,都要好好地想一下。奶林子跟在后面喊:我改,我改了还不行么?
    
  杏儿黄  
  午后,村街里静悄悄的,大人们都出工去了。趁着没人的机会,我和毛蛋子悄悄地爬上了老李家的桑树,用棍棒去捣树顶上的喜雀窝。大人说,喜雀是报喜鸟,雀窝搭在谁家的树上,谁家就会沾染喜气,落下了吉利。一直以来,老李家的人,都把喜雀窝当成了自家的宝贝,从不让人招惹。我们早就眼馋那两只叽叽喳喳的花喜雀了,并且确信窝里有雀蛋。可人家看得紧,一直掏不得。今天终于得了空,眼看就要够着雀窝了,这时,奶林子闯命鬼似的跑过来,仰脸冲着树上嚷道:晓得么?村西刘寡妇家院里的杏儿熟了,哎呀呀,红黄红黄的,想着牙根都酸呢。他的声音惊起了老李家的大黑狗,它从院子里窜出来,冲着我们一阵狂吠。完了,都是脓鼻呆子坏了事,逃吧。
  来到僻静处,发现奶林子影子一般跟了过来。望着他,我气。奶林子是个邋遢鬼,鼻子下总拖着两条舍不得揩去的脏物。他望着我,伸出小兽一般的舌头,舔一下脏物,咂咂味,吸一下鼻子,脏物便往鼻洞里退一些,然后又慢慢复原。我说,呆子,脓鼻子好吃吧。他冲我讨好地笑道:好吃,咸咸的味。我笑。唉,他就是一个撵不走丢不得的脓鼻呆子,不要脸的跟屁虫,让他干嘛就干嘛的蠢物,你又能对他怎样呢。他说,刘寡妇家杏熟了,我们去尝个鲜,甜个嘴?他的话,把我的心撩拨地痒痒的。我向毛蛋子讨主意,他没有说话,从他的眼睛里,透露出一丝为难。我说,去看一眼总行吧。
  村里有四大恶人,他们是:村西的刘寡妇,看青的瘸腿长庆,摆渡的哑巴和村北的赵西瓜。巧了,杏树偏偏长在刘寡妇家院里,而且熟了,隔墙望去,绿枝间满挂着一个个黄黄的杏儿,引得人眼馋嘴也馋。唉,这不是要了人的小命吗。
  刘寡妇早年死了丈夫,给她留下一个瘫痪儿子。这样的家境,自然没人愿意再要她,她便独自守着瘫痪儿子过活,一来二往的就把她的好日月给耽搁了。由于日子过的苦寒,刘寡妇渐渐养成了手脚不干净的毛病,无论是公家的物件还是私家的瓜果水菜,没有她不偷的。村里人善,不愿同孤儿寡母的人家斤斤计较。这下可好,日子一久,刘寡妇愈发变得刁顽,成了跌个跤也要抓把草带家去的悍妇,稍有不好便会在村街骂上半天。这样一个鬼不缠的人,谁敢去招惹她呢。
  我们悄悄地爬上院墙,只见瘫子坐在小板凳上,手里执一根竹竿,挥舞着,噢嘿嘿地撵着前来偷食杏子的鸟儿。他声音嘶哑,劈柴一般,听起来有些吓怕人。瘫子下肢细小,上身看上去还象个常人,他能用双手撑起身子,借用两只小板凳在院里挪动。瘫子不傻,我们经常听见他在院里唱歌,调子和村头广播里放的一模一样。望着怪模怪样的瘫子,心里不免有些犯怵,我悄声问毛蛋子,他多少岁了,毛蛋子说,不知道,反正有几十岁了。这时,瘫子发现了我们,盯视着,突然,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:偷杏子啊!妈!他们偷杏子!突兀而来的喊声摄人魂魄,妈呀,那不是人声,是兽吼呢,惊恐中,我们慌乱地溜下了院墙,拔腿就跑。过了一会儿,见身后没什么动静,我们站住了。我终于反应过来,刘寡妇不在家。我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了他们,我说,怕什么,我们爬到树上去摘,一个瘫子又能拿我们怎样?
  再去刘家,我们变得胆大妄为起来,爬墙,上树,如入无人之地。天哪,杏子真甜!我们只管摘杏子,根本顾不上瘫子的诅咒叫骂。荷包还有衣腰里,一会儿就圆鼓了。瘫子疯了,声嘶力竭地骂着,一边骂,一边还用手指自己的裤裆,这是一种最恶毒的侮辱性的谩骂。我终于忍不住从树上跳了下来,瘫子用竹竿挥打着,我一把拽住竹竿把它扔了。我说,死瘫子,再骂我就打你。他继续骂。我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,瘫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,那声音,听起来让人瘆得慌。慌恐中,我们风一般地逃出了院子。
  晚上,刘寡妇提着一把刀一块砧板出现在村中水井旁,她一边剁,一边骂,一边哭,唱歌一般,把我们几个人的祖宗八代排成队“操”了一遍。母亲终于把躲在锅屋草垛里的我给揪了出来,一阵训骂打过之后,母亲从家里拾了十个鸡蛋,拽住我的耳朵,去水井边给刘寡妇陪不是。见了我们,刘寡妇哭诉说:欺负孤儿寡母,丧良心呵!母亲说,他婶,乡里乡亲的,这骂也骂过了,消消气回吧,我拎来些鸡蛋,捎回去给侄儿补补亏。
  刘寡妇得了便宜,没再哭闹,正想起身回家,这时,村街里传来了歌声:打破天,骂破门,听见外面狗咬人,拿起石头砸狗头,却被寡妇咬一口……。这下可好,惹得刘寡妇起了性子又骂上了。见此光景,母亲也不说什么,伸手拽住我的耳朵骂道:讨债鬼,还不死回家挺尸睡觉去。
  我听出街上的歌是毛蛋子和奶林子他唱的,心想,你们倒是快活,我可惨了,挨打不说,母亲还白给了人家十个鸡蛋,为了几把杏子,太不值了。
  那天晚上,月亮出来的时候,刘寡妇仍在井旁扑了命地闹腾。唉,这个刘寡妇,让全村人都人不得安生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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